忆出差古巴趣事
谷昆(班)
出差,是企业员工经常的工作,比如解决现场技术问题、走访用户,等等。在工作之余,出差还能顺道欣赏各地的风土人情。我在厂里经常出差,除了云南港澳和台湾,全国各地哪省都去过。但从没想到我还能有到国外出差的机会,而且第一次到国外,竟还是去了古巴。
一、飞往神秘国土
十五年前,年的一天,厂长对我说:“你出趟差吧。”我问:“去哪?”他说:“古巴。”
古巴?!对我们这一代人,那是既熟悉又遥远神秘的国土,西半球唯一现存的社会主义国家。多少人向往啊!“要古巴不要美国佬”的口号,“美丽的哈瓦那”的歌声,是我们永远抹不掉的少年记忆。
原来这趟差是另外单位找我们厂借调帮忙的。该单位是原农机部担负进出口设备的公司,他们当时在古巴推广节能灯搞得风生水起,因而与古巴能源部很熟。古巴能源部长就委托他们找一家帮助改造电厂锅炉给水泵的中国企业,而我所在的郑州电力机械厂在国内做各种水泵改造工作是十分有名的。我那时在厂里任付总工程师,负责我们厂里主导产品锅炉给水泵的设计和制造工艺工作,这趟差事也就顺其自然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经过我与兄弟单位联系,得知需求方是古巴玛克西姆电厂。该厂是苏联援建古巴的老电厂,整个厂的设备、基础设施,听说连水泥大沙石子都是从苏联海运过去的。马克西姆电厂装机容量在古巴最大,但设备老化严重,各个方面都已不能适合现在的要求,而因苏联解体,原供货主体,现在的俄罗斯已顾及不上他们的维护更新需求了。
各项业务准备工作在多份传真,电子邮件往来过后完成,签证及往返机票等手续兄弟公司已都办好,我一个人就整装出发了。那时,我们厂到国外出差还从未有过。所以,到国外出差可能碰到什么问题,该如何解决,我也不知该找什么人咨询。心里想,国内出差碰到过各种问题,我也都过来了,到国外虽说人生地不熟,但有兄弟公司在古巴,有翻译,应该能处理绝大部分问题。其他路途上的小事嘛,“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会有解决办法。
当年由于美国对古巴的封锁,北京到哈瓦那只能通过巴黎转机,全程均搭乘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我是一路向西。
当天零点从北京起飞,经历了近十小时的飞行,当地时间早上五点左右到了巴黎。
真正的考验来了。这一路上,最难之处就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的转机。由于没有翻译,本人所学的那点英语也早已交还给老师,所有的交往联系就只有靠自己的形体动作和仍然记忆的极少单词来应付。还好,机场的各类指示牌清晰易懂。经过七八个小时在戴高乐机场转机的等待,虽经过各种困难考验,我于当地时间下午一点总算顺利地登上了去古巴的飞机,又接着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飞到哈瓦那。
因为我们是一直追着太阳飞,所以尽管头上一直有太阳,但从北京出发到哈瓦那全程仍然用时大约三十个小时左右。虽然在飞机上空姐不间断地送吃送喝(那时法航飞往中国的飞机上都有几个招聘的中国空姐),又有电视可看,我依然感到十分困乏。
终于,在当天下午六点多(当地夏时制时间)看见了古巴的土地。从高空俯瞰下面的哈瓦那,居然还能看到古巴岛的南北两边海岸,真是美幻绝伦!
填写了入关卡(全是英文,故只能找同路的中国人代写)后走进了古巴国门,这时我已尝到了不会英语的苦头。而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和笑话后来仍伴随这次出差不断发生。
在候机室(因太小,实在不敢称候机厅)里,直到人员基本散尽,未见到有接机人员!这下我有点头发蒙——事先讲好的有人接,看来是出了变化?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一小伙子在我身边转了两圈,问我道:“是谷工吗?”这一轻声轻语的中国话问语惊醒了我,稳住了神。定睛看来,一个长相酷似欧美人种的小伙子站在我的面前。我高兴极了,连忙答曰“是是是”,慌乱的心终得以平静。虽然我也早已设想了多种没人来接我的后果,但是发觉还是有人接而由衷感觉高兴。
小伙子说他叫纪卫东,是哈瓦那办事处的翻译,我在古巴期间将由他全程陪同。坐上他开来接我的车前往宾馆,途中他说道:“其实你一出关我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的皮肤色彩太接近本地人,就只好一直等到人走完了才敢打招呼。”天呐!长得黑在古巴也给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入住的酒店规模还可以,还有游泳池,应该是个带星级的。面积虽不小,但楼不高就四五层。纪卫东早已为我带来了电加热器——古巴与欧美国家相同,是没有开水供应的。一路上的鞍马劳顿,虽舒服地睡了一夜仍未能消除干净,究其原因,竟是由酒店的窗机空调骚扰造成的,其噪音决不低于40东方红拖拉机。这样的空调在国内还真是很难遇到的。
哈瓦那城远眺
二、到电厂谈合同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出发前往玛克西姆电厂,观看了即将改造的锅炉给水泵现场后,随即和电厂技术部门进行谈判。总工程师拉菲尔组织参加谈判的有六、七位该厂各有关部门技术人员,他们都是由苏联培养的骨干,分别毕业于莫斯科、明斯克等高等学府。他们提出了供水、供电、供暖等一系列问题,我也一一给予了解答。这要感谢纪卫东,他江苏人,毕业于南京外国语学院西班牙语专业,人很聪明。虽然对电力机械专业术语不是很熟恶,但他能通过我给他画出的示意图、简图等翻译得清楚明了,一切顺利。Ok!
中途说得口干舌燥时,恰好有工作人员送来了咖啡。这杯咖啡是什么味道?我两口牛饮下肚,确实没有尝出它是苦是甜。这咖啡杯也太小了,就像是咱们前几年喝酒用的八钱杯。我还在想会给续杯添加,可是直到会谈结束也没有等来。
在会谈即将结束时厂长来了,他问清楚了我们先前所谈的内容和结果,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因所提观点与众人不同,待他走后再继续与那些工程师们谈合同时,大家口径一致地说都听我们厂长的。这时我才明白什么是社会主义的厂长——厂长就是“一锤定音”的角色。我们一上午的谈判就这样泡汤了,看来还需继续努力做通厂长的工作啊。
已到午饭时间,见厂家未有留客的意思,我俩就返回哈瓦那。这和咱们中国人的习惯大不相同。在国内,不要说是来帮忙的国际友人,就是一般来客,请吃饭喝酒那也是免不了的。玛克西姆电厂离哈瓦那有一百多公里左右,途中找个饭店吃饭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因为我们手中没有古巴比索和粮票,只能找个在古巴不多的,具有能接待外国人资质的饭店就餐,因为只有那种饭店是美元结账。
纪卫东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到了一家私人餐馆。餐馆座落在一个私家院子里,只见屋顶用茅草搭成四周通透的大厅紧靠海边,厅内放有五六张桌子。古巴政府为限制私人饭店规模,还是很有一套办法的。他们规定每家只能摆放六把座椅,桌子数量不限。女老板年轻漂亮热情大方,看来与小纪很熟,说笑间已向我们推荐了她们做的巴西烤肉。于是水果、沙拉、披萨、烤肉、黑豆拌饭、冰激淋等先后摆上了桌面。
饭毕纪卫东又顺路带我到了一个也在海边的跳蚤市场。市场不大但十分干净整齐。各个摊位排列有序,多数搭有遮阳棚,主要卖些咖啡饮具、陶瓷、泥塑、玳瑁制品、油画等旅游纪念品。我看中了一个黑女子泥塑,大胸大腚叼雪茄,很有古巴黑人气质。我打算卖上回来送给我干儿子,因为他从小就对黑人的满身肌肉羡慕不已,我相信他会十分满意。果然,这个泥塑一直到现在还放在他家里客厅的展柜里。
三、哈瓦那印象
返回宾馆,我连夜又根据厂长提出的意见画出一张设备安置图。其实,厂长是学电的,对水泵机械不甚了解,故提出的意见并没有实际价值。在与厂长继续沟通的过程中,我也抽空到哈瓦那市转了转。
哈瓦那就像我逛过的跳蚤市场一样整洁干净,年古巴革命前建造的西班牙式楼房和穿插其间的天主数堂(听说古巴有很多天主教徒,所以教堂随处可见)依旧排列道路两旁。
我还曾路过古巴国会大厦,据说那个大厦的样子还是比照美国的国会大厦建造的,是世界六大国会建筑之一。哈瓦那的唐人街距离它并不远,街面不长,也是以中国饭店为主。哈瓦那也有楼房,但十层以上的高楼则屈指可数,很少见到。
古巴国会大厦
邀我访古那家兄弟公司的办事处租用的办公室地点就在离我所住宾馆不远的一座新建十来层的写字楼内四层。乘电梯(在当时哈瓦那还不多见)到办公室,只见室内每张桌子旁都坐有人在忙活着,电脑、复印机、电话前堆满了打印纸,一派紧张工作之景象。办事处里有中国员工五六名和招聘雇用来的几个本地员工,可以看出他们的业务开展得不错。
中国员工的住处是租用的一个别墅独栋小楼,那是一片别墅区,都是老美留给老卡的,离办公室走路也就是一二十分钟路程。驻地也用了俩古巴人负责整理小院子、打扫楼房的卫生和做饭,我没事时也到他们住处吃饭喝酒。
我在哈瓦那大多数时间吃饭是在宾馆餐厅。餐厅门口总是站着一位衣着得体、身着宾馆制服、文质彬彬的老者,他花白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理,一条洁白的毛巾搭在右臂上。每有客人进门,他都面带微笑微微欠身弯腰,很有大户管家的气质。因为住得时间长了,相对于别人也就更熟悉一些,每每见面我们都相互点头致意。
早、中、晚餐都是自助餐,只是有一天中午,摆放菜肴的台面空空如也。我坐下后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那位老者来到桌前,操着英语向我问话,而我却连连摆手表示听不懂。我猜想他在问我吃些什么,接下来说到鱼他就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且前伸手臂摇摆着。再又说到鸡,他仰着头格格地叫着,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最后我挑选了鱼,以此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这样的优质服务国内哪找去?
宾馆大厅内有一个小歌厅。我看见古巴人进宾馆后,听到传出来的歌声都会摇晃屁股和身体,随音乐节拍踏着舞步,显得轻松自在,丝毫没有咱们过困难时期的光景。看来至少吃穿是没有一点问题。
一天吃完了晚饭,我走到外面大街上,突然间从路边冒出一黑人青年。他给我打招呼并比比划划说些什么,我只看明白了其中一个动作是喝酒或喝咖啡的样子。我向他摆摆手,快速离去。事后我向小纪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并提起了安全问题。他讲,古巴的社会治安是十分有保障的,你遇到的情况在古巴和西方国家很常见,即黑人青年拦路让你请他们喝酒这类事。小纪告诉我中国人在古巴是尤其安全的。
在离海滨大道切?格瓦拉革命广场不远,有一个美国在古巴的什么办事处(那时美国与古巴并未建有外交关系并封锁之),只见外面戒备森严,大门紧闭的围墙边有不少警察巡逻。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这也可以看出其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古巴革命广场
哈瓦那大街上可以看到许多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老爷车,模样也只有在电影上见到。那些车都是卡斯特罗解放古巴后美帝国主义遺留下来的,毫无疑问地增加了哈瓦那街面的色彩。他们的公交车样子看上去很是独特,半悬挂部分高出前拖车有一台阶高度,看起来庞大而笨拙。
哈瓦那的老爷车
街边高高的椰子树在蓝天白云的衬映下十分好看,这种树可能是专门培育的行道树,坐车穿行于街道之上心情非常愉悦。
四、前往巴拉德罗休息
经过再次与古巴厂家联系沟通,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厂提出的意见和方案。合同已定,差事圆满完成。纪卫东提前预订好了巴拉德罗红玫瑰酒店的床位,他说带我到那里放松放松,因为都说不到巴拉德罗等于没有到过古巴。
巴拉徳罗坐落在离哈瓦那以东公里一个半岛上,顺着古巴沿海公路走到头就到了,这儿离美国佛罗里达半岛只隔了一个海峡。这里的白色沙滩有20多公里长,四五家高级酒点接连在漂亮的沙滩上建造。据说巴拉德罗是古巴当地人不能去的,怕资产阶级思想侵蚀古巴国人。
我俩在酒店大堂里被工作人员在每个人手腕上扣上一个手环,医院时扣的手链一样,就是凭借这样的手环(因为在酒店里的客人大都裸露上身,标识很明显),可以尽情地享受吃、喝、玩、乐。
酒店里散布着若干个饭堂酒吧和歌舞厅,海边也有很多间供游客喝饮料吃冰激凌的凉亭。尽情吃喝,无需多虑。玩的方面如划船、潜泳、气球跳伞、沙滩排球等项目也很多。因潜水、跳伞需经培训,我俩就随机在岸边港上拖了一条双体帆船下海,各自分别控制船头船尾的帆面,帆船立刻如离弦之剑向深海飞去。我们正玩得忘乎所以,再看海水已変成蓝黑色,船已远离岸边。风向也不对头,这让我们吃了一惊。我们想尽办法调整船帆,经历了诸多困难,最终安全回到了岸边。原来我们是因风向问题绕了一个大圈,这让我们真正体会到了帆船运动员的艰难。沿海岸顺便还查看了其它几个酒店的海滩设施,都几乎是一样,大同小异。
沙滩上摆着许多躺椅和遮阳伞,有很多人在阳光下晾晒身体。我看到有西方女子裸露全身在海滩上走来走去,见人毫无避讳自在得很。纪卫东讲,你见了她们一定不要回避,可大方面对。因为你看她,是对她的尊重和欣赏。看来在欧美见到光屁股女人要讲究得是欣赏而不是躲避。
酒吧里你可以开怀畅饮各种品牌的好酒。古巴的朗姆酒很出名,是用甘蔗为原料酿造的,我要了一口尝尝,果然很烈!去餐厅吃饭时见一黑人女招待,胖胖的但不臃肿,小纪与之亲热地拥抱吻面后让我也学做之,对方很是高兴,呜里哇啦地讲一通。看来,小纪他们公司的外事接待任务很多,来这里已成常客。
早上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与晚霞落日时的绚丽多彩,让人坐在岸边观看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遐想。我的古巴之行就要结束了,再见了巴拉德罗!再见了古巴。
巴拉德罗银色沙滩
五、返程又遇英语难题
全部任务完成之后,告别纪卫东,我又站在了口岸的边警面前。我递上所有文件和机票后他仍不放行,只见他伸手,似乎在要什么东西。我一脸茫然。好在纪卫东没有离去,仍站在安全线外,我立马招呼小纪过来,与他对话后才知道是向我要进关时填写的那个卡片。我只能老实地告诉边警,卡已丢失。经他们协商好了,这才放我出关进入候机室。不久只见那个警察又来到我面前。这时小纪已走,我慌了神,不知道他找我何事。虽听不懂他说什么,最终还是看出了他手中拿的那张表(还是进关时填写的那种表),我从他手中拿回来,在他的指挥下签上名字。边防警察满意地走了,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又飞回到了戴高乐机场,见一柜台前有人排队,我随他人之后来到柜台前,递上机票,又是听不懂说的什么。经指点,又排队等候換了登机牌。这时服务员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已有了经验,只是摇头并口中一个劲地说“no,no,no”。顺利拿到登机牌,我彻底放心啦。
等待登机时遇到几个哈飞集团到巴西学习的年青人,交谈甚欢。我们还交换了各自带来的礼物,我送给他们随身携带的古巴小雪茄,他们回赠了从巴西买的咖啡。
登机后,我先前说的那三个“no”的结果显现出来。哈飞那几个年青人见我坐在三人排椅子的中间位子,就问我“何时换的票?”我答曰“五六小时前”。他们说:“你换票时间那么早怎么換了个不靠窗也不临走道的票呢?”只是到这时,我才明白机场服务人员的问话意思。看来“no”也不是能随便说的。
坐在俩人之间的难受劲儿和不方便只有自己知道,还没人可埋怨。谁叫你听不懂别人的讲话呢?活该!
此行后总结如下:干万千万,不懂英语、独自出国,闯荡欧美。
年7月15日
(部分图片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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