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里皮出任中国男足的主教练，但面对4轮1分的现状，想要出线，银狐也不是神仙，多少力不从心。而国足当下的窘境和突如其来的换帅，正是12天前客场0比2完败给乌兹别克斯坦所致。15年前国足在10强赛客场0比1输给乌兹别斯坦，但彼时中国队早已提前出线，来塔什干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说练练兵；但15年后，国足在悬崖边缘以0比2的比分兵败塔什干，几乎坠入深渊。15年的时间，在乌兹别克斯坦，在塔什干，我们的情绪和心气儿有着天壤之别。而这座城市又经历了哪些改变？这里的足球印象是否依然如初？亦或是像消失的有轨电车那般世殊时异？

乌兹别克足球印象

文

体坛+特约记者毕陌

9月1日，乌兹别克斯坦的国庆日，乌兹别克于十二强赛第一场主场1比0击败了叙利亚队。

一天后，统治了这个中亚国家长达25年的领导人伊斯兰·卡里莫夫，在脑溢血住院数天后去世——当然这只是一个当局公开的去世时间。

9月6日，在多哈，乌兹别克队集体佩戴黑纱出场。第86分钟，国安外援克里梅茨打入全场比赛唯一的入球。进球后，乌兹别克球员相互拥抱，食指指天。

对卡塔尔队进球后，乌兹别克球员食指指天，缅怀去世的领导人

在地理位置相对闭塞的中亚国度，外面世界的变化对这里的影响不大，一个政治强人能够二十年如一日地统治一个国家。除了年爆发颜色革命的吉尔吉斯斯坦，中亚五国中其余四国都是政治强人终身统治的舞台。

从年9月1日乌兹别克斯坦独立以来，卡里莫夫在这个国度统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西方国家对这样恋栈不退领导人自然风评不佳。

但在当地人眼里，或者至少在我接触的几个当地人眼里，卡里莫夫的形象很不错。

“卡里莫夫是个伟大的人物。在他领导下，我们的国家发展得很好”

“卡里莫夫就像人民的父亲一样。他去世，人民就像失去了父亲一样。”

当然这样的调查方式很不科学，毕竟也很难想象国内的老百姓在工体北大街，对着外国人表达对国家领导人的负面意见。何况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国家，私下批评领袖也是一个不小的忌讳。

球场上球迷打出缅怀卡里莫夫的横幅。

当地对于卡里莫夫给予积极评价倒很符合逻辑。民主和独裁都有其生长的社会文化土壤。乌兹别克也并不能算是独裁，是一种基于政治强人的威权政治。在这个历史短暂，交通不便，内部派系错综复杂的国家，一个一言九鼎的政治强人是国家稳定的保障。虽然乌兹别克的人权状况一直被诟病——譬如传说中棉花作坊里成群的童工，但卡里莫夫治下，乌兹别克这个中亚最大的国家还能在轨道上稳稳前行。对内镇压极端穆斯林势力，绝不向外输出恐怖主义，对外积极加入上海合作组织，响应一带一路的号召，对中国来说当得起“老朋友”的称号。

乌兹别克的大选已经被安排在了12月4日，卡里莫夫时期的总理，目前的代总统肖开提·米尔则亚耶夫被当地人普遍认为会是大选的胜出者。乌兹别克斯坦大约会走一条类似土库曼斯坦的道路:政治强人去世，二号人物平稳过渡，在既有的框架下萧规曹随。

政治强人年迈去世，这个国家的走向仍然以其生前的布局规划缓缓前进，就像塔什干街头曾经的有轨电车一样，不过只是驶过了一个站台。

角逐卡里莫夫接班人的候选，曾经还有一个名字——古尔娜拉·卡里莫娃。

作为卡里莫夫的大女儿，卡里莫娃一头金发，风情万种，热爱出镜，作风西化，喜欢来事，常常处于镁光灯下。作为公主党，卡里莫娃创办了自己的时尚与演艺事业，曾以Googoosha为艺名拍摄性感MV，并自创品牌Guli，登场纽约时装周。除了这些体现软实力的事业，卡里莫娃创办Zemomax公司，参与多个国外项目对乌兹别克国内的投资。同时，有政治科学博士学位的卡里莫娃也当过外交官，领导过智囊团，主持过慈善机构。

自十年前起，关于卡里莫夫百年之后让卡里莫娃接班的传闻就没有断过。卡里莫娃的各项事业一度在西方顺风顺水，不仅仅是靠卡里莫夫的面子和人脉，也是因为卡里莫娃日后很可能是乌兹别克的一国之君。

国足做客乌兹别克斯坦的比赛，尤德科球场几乎座无虚席。

上一轮国足与乌兹别克的比赛并没有安排在年世预赛时的老球场，而是安排在了本尤德科球场。这座年新造的球场外观看起来气派，从新闻发布厅来看内部设施也很豪华，显然是巨额资金砸出来的五星级球场——根据英文资料，建设这座球场的投资是2亿万美金。

在广州恒大崛起前，本尤德科是亚洲足坛最大的新贵。背后的金主就是卡里莫娃旗下的Zemorax公司。这支于年才创立的球队在短时间内就掀起了波澜，建队之初就重金邀请当时还处于巅峰期的埃托奥。被拒绝后转移目标，成功请来了济科与里瓦尔多助阵。

卡里莫娃在足球圈内最好的朋友，是巴塞罗那前主席拉波尔塔——这可能和卡里莫娃在联合国与乌兹别克驻西班牙使馆的任职经历有关。据一些可信度未知的资料，这对大龄帅哥靓女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无论是公开报表上看不到的商业合作，还是灯光后“超出友谊”的私人接触。

在切尔西的失败后，斯科拉里也曾经短暂地到乌兹别克淘金，并和里瓦尔多再度合作。

用投资足球去积累政治资本，古今中西概莫能外。年，本尤德科以二级联赛冠军身份升上顶级联赛，第二年就拿到亚军，自年至年，本尤德科获得了五次冠军，一次亚军。年，斯科拉里也因为卡里莫娃的人脉与球队开出的高额支票而在本尤德科短暂执教。

然而古今中西概莫能外的还有一条准则——名利场上，高调跳脱死得早，闷声发财大法好。由于过于开放的生活方式，最根本应该是因为膨胀的野心和激进的态度，卡里莫娃逐渐失去家族内部的信任。同时卡里莫娃的事业随着在权力场的失势而逐渐土崩瓦解:Guli品牌不再被时尚界邀请，Zeromax公司陷入债务危机，卡里莫娃在西欧面临多项经济指控，旗下的媒体王国也被乌兹别克政府所取缔。年起，卡里莫娃从公众舞台消失，比较可靠的说法是被卡里莫夫软禁。根据BBC的报道，卡里莫娃在家中可能曾遭遇了家庭暴力。

在亚冠赛场上，本尤德科曾与北京国安队交手，不过最近几个赛季，本尤德科在亚冠渐渐偃旗息鼓。

随着幕后主持的坍圮，在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黄金岁月后，本尤德科近年每况愈下。不多的投资已经留不住外籍大牌。反映在成绩上，在年夺冠后，本尤德科已经连续两年位居三甲之外，亚冠赛场也节节败退。今年虽然有所起色，目前在联赛中距榜首仍有足足5分差距，和几年前的风光相去甚远。

权力与资本像潮水涌入了足球圈，又像潮水一样迅速退走，留下了一座豪华的五星级球场来让人缅怀那段光辉岁月。

在塔什干，一路上很少看到车与灯光，道路状况与市容建设也看不出豪华的气象。只有驶过的几个五星级酒店时，才想起脚下的城市是中亚最大的城市，所在的国度是中亚人口最多的国度。

一方面，这个国度远离海洋，环境封闭，时间在这里流逝得非常缓慢。这样的国家通常色彩单调。粮食，棉花，黄金，古迹，似乎就是这个中亚国家能给人的全部印象。

另一方面，这个国度又地处交通要冲，是中亚五国中最有潜力成为地区领袖的国家。小布什时期，乌兹别克是美军反恐的前沿阵地。在目前“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下，乌兹别克又是中国的重点合作对象，不少国内大型企业在塔什干都有工程项目。

有轨电车曾经是塔什干的交通命脉，年10强赛，中国记者还能坐有轨电车前去赛场。

出租车穿行在街道上，我们寻觅着有轨电车──有轨电车是苏式城市的象征，也曾经是塔什干居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与城市特色。据说在年的十强赛时，前来塔什干的记者还能坐有轨电车前去赛场。

但我并没有看到相关的痕迹。到达酒店询问了前台，得知现在塔什干的有轨电车已经于5月被废弃。目前这个城市的交通和大多数西方城市一样，以巴士和地铁为主。

从前马车很慢。

历史前进的脚步在这里同样是听得到的，无非时光在这个平静的国度里，过得要慢一些。即便短暂，光辉岁月也足够美好——缓缓前行的有轨电车上，乘客在漫长平静的旅程中也乐于看到绚烂的流霞。

塔什干曾经是一部著名文艺作品的背景舞台，但并不来自当地人之手。借塔什干这个舞台编织故事的，是一个俄罗斯人。

索尔仁尼琴最伟大的作品，一般认为是描写前苏联古拉格系统的煌煌巨著《古拉格群岛》，但此书出版于年，离索氏拿到诺贝尔文学奖已经过去了四年。索尔仁尼琴之所以能够在西方世界建立名望，核心作品是出版于年出版的小说《癌症楼》(CancerWard),这部作品也是索尔仁尼琴赢得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砝码。

第一次读《癌症楼》时，虽然作者并未点出过剧情发生所在地名字，但从书中的大量细节推测，不难猜出书中这个中亚城市就是塔什干。

年，被苏联当局流放到哈萨克斯坦的索尔仁尼琴罹患癌症。在肿瘤扩散后，终于得到当局许可的索尔仁尼琴医院进行治疗。这一段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经历，日后成为了《癌症楼》一书的骨架。

在塔什干的癌症治疗经历成为了索尔仁尼琴日后文学创作的重要素材。

《癌症楼》终究是一部俄罗斯人的小说，这部作品里的主要角色，大部分是卫国战争时期被疏散到后方的俄罗斯人，少部分是因为政策流徙到这里的外来者。塔什干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快速发展，和这座城市远离前线，欧洲人口大量涌入有关。

走在塔什干街上，偶尔可以看到金发碧眼，面庞看不到任何亚洲痕迹的女郎——这些女郎应该就是四十年代迁徙到塔什干的俄罗斯人后裔。

维基医院的旧址。

问了一些塔什干当地人:对于这位20世纪也许最伟大的俄语作家，不少受访者都听过这个名字。但对于索尔仁尼琴曾经在塔什干居住这一事实，似乎未有人知晓。至于《癌症楼》一书中所提到:上演《睡美人》的剧院，能够看到斑马与羚羊的动物园，绕城的有轨电车──这些上世纪中叶的景观在历史的冲刷下已经消失了。根据万能而不可靠的维基百科，索尔仁尼琴在塔医院建筑似乎还在，但并没有提供确凿的地址可以让好事者去一探究竟。

编辑

耿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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